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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可是洗完手的顧嘉樹並沒坐下吃飯,而是換上衣服,出門去了。

  霍小栗頓覺受了羞辱,明明看見了她擺好的飯菜,明明看見她已經主動放低姿態給他盛了湯飯,可他還是不依不饒地出門去了,這是對她主動示好的蔑視!

  惱羞成怒的霍小栗,把給顧嘉樹的那份飯和湯,一股腦兒地倒進了馬桶。

  4

  出門後,顧嘉樹有點奇怪,霍小栗怎麼沒攔他呀?他甚至都做好了和她大吵一架的準備。

  他揣著一肚子的疑惑去了美髮廳,阿峰已經不忙了,顧嘉樹把他叫了出來。畢竟是要串供,這讓他總覺得自己不夠那麼磊落,甚至覺得自己在阿峰的眼裡,可能已經成了雞鳴狗盜的小人,說話就有點磕磕絆絆地吭哧,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阿峰就說,今天下午,已經有位小姐就這事叮囑過他了。

  顧嘉樹一驚,忙問那小姐長什麼樣,這下倒輪到阿峰奇怪了,說您不知道她是誰啊?顧嘉樹尷尬地點了點頭,說真不知道,阿峰就把米糖的長相描述了一遍,又說米糖說顧嘉樹是她姐夫。顧嘉樹就猜到了,也猜到了霍小栗下午打電話給米糖,可能就是托米糖幫她這忙,可是,米糖沒幫霍小栗,反倒是幫他圓了謊,感動和感激相互糾結著,湧上了顧嘉樹的心底,他苦笑著對阿峰道了謝,又解嘲似的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上來一陣就是神經質,拿她們沒辦法。

  阿峰笑了笑,應和說是啊……

  從美髮廳出來,顧嘉樹想打電話跟米糖道聲謝,又覺得不妥,他怎麼說呢,說米糖啊,謝謝你幫我把你姐姐糊弄過去,這話想想怎麼就覺得彆扭呢?好像他真做了對不起霍小栗的事似的。

  算了,知恩圖報不在眼下,以後再說吧。

  顧嘉樹回了家,霍小栗已經上床睡了。他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就覺得一股暖流順著喉嚨一路蔓延到了胃裡,這才想起來,還沒吃晚飯呢,突然意識到霍小栗晚上擺飯桌時故意弄出的聲音,不是跟他示威,而是因為米糖幫他撒了謊,跟她說是阿峰幫他拔的白頭發,她心下釋然了,故意弄出聲音來呼喚他吃飯呢。

  她做了好幾個菜,估計會剩下的,顧嘉樹打算無聲地彌補一下自己對她的誤會。進了廚房,想把剩菜熱熱吃了,可廚房裡的碗筷和盤子都乾乾淨淨的,連一片菜葉都沒剩下,就獨自笑了,他視霍小栗做好的飯菜於不見甩門而去,她肯定很生氣,把剩下的飯菜倒進馬桶去了,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

  他悄悄地說了聲小心眼,意識到這場由白髮失蹤引發的危機已經告一段落了,他再也不想提這件事,免得一張嘴再出漏洞來讓霍小栗揪了辮子,還不如就這麼默不做聲,就當霍小栗冤枉了他。他從冰箱裡拖出一塊麵包,咬了幾口,喝了包奶,就洗澡上床了,鑽進被子裡,把佯裝睡覺的霍小栗往懷裡狠狠地攬了一下,霍小栗掙扎了幾下,顧嘉樹故意粗聲大氣地說:「今天晚上,我必須把彈藥全部交公,免得你懷疑我走私。」

  「我不稀罕!」霍小栗還沒消氣,扭著身子想往外掙,卻被顧嘉樹死死地攥住了,又是蹬又是踢地不讓他得手,掙扎來掙扎去,兩腿就耷拉在了床沿上。顧嘉樹三把兩把地把她的睡褲給褪到了膝蓋上,勇猛地闖了進去,霍小栗想掙扎,可膝蓋處連在一起的睡褲像一道溫柔的繩索把她捆住了,這個姿勢讓敏感部位無處躲藏。她像一隻掙扎的貓一樣在顧嘉樹身下尖叫,顧嘉樹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強烈,按亮了燈,見霍小栗在身下扭曲著顫抖成了一團,突然想到了往昔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一陣難過湧上心來,捧著她的腦袋,攏到胸前抱著她站起來,他們就這麼四目相望,瘋狂地相互鑲嵌相互糾結,淚水緩緩地流了出來,這種合二為一的美妙感覺,離開他們已好久了。

  就這樣,他們和好了。

  偶爾,霍小栗心中也會閃過刹那的疑惑:米糖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甚至特意找了一本專門寫妻子懷疑丈夫外遇的小說來看,看著看著,她就笑了,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小說裡那個神經質一樣懷疑丈夫的妻子的翻版。

  顧嘉樹問她笑什麼,她就念了其中一段給顧嘉樹聽,說女人上來一陣挺神經的,而且還不知道自己有多神經,堅信真理握在自己手裡,自己也是天底下最無辜的倒楣蛋。

  顧嘉樹笑了一下說:「才知道啊?」

  霍小栗說:「才知道什麼?」

  「女人是種什麼動物啊?」

  「切!女人變成這樣,是進化的產物。知道嗎?所有動植物都在進化,可它們的進化都是環境所迫,被逼無奈才進化而已。放在女人身上,同理,被男人逼成這樣的。」霍小栗不是狡辯,她覺得真的是這樣,是男人在情色上的狡詐善變,推動了女人神經系統的進化。顧嘉樹是辯論不過她的,何況他很忙,也沒時間和她辯論,通常是他回來了,霍小栗已經偎在床頭昏昏欲睡了,早晨,他醒了,霍小栗已經上班去了,只有一旁的枕頭,中間凹下去的凹痕,說明這張床上昨夜睡的是兩人,他坐在空空的床上,看著霍小栗的枕頭,心裡會飄過一陣陣的恍惚,恍惚自己和霍小栗之間,是不是已經成為了形式上的人生組合,不再有愛了。

  當五根白髮的危機過去之後,他平心靜氣地想了想,就如這個早晨,想著想著,他就笑了,他們之間還是有愛的,不然,霍小栗怎麼會為了那五根失蹤的白頭發發飆?

  看來,平靜日子過久了、又在懷疑愛情沒了的夫妻,應該按時候鬧點桃色小矛盾,找找自己其實還是被對方在乎的感覺。

  霍小栗也是這麼想的,想著顧嘉樹以忙為藉口不管家,對她不聞不問,失望就像陳年的老灰一層層堆疊在心上,她甚至假想,就算沒他也沒什麼,甚至她會更快樂更輕鬆,至少她不必伺候這個男人吃穿了,失望也就沒機會像灰塵一樣往她心上落了。可是,當顧嘉樹鬢角的那五根白髮失蹤後,她卻又慌又憤怒,像是顧嘉樹夥同著外人把鎮住她一生幸福的寶貝給竊走了一樣。原來,她還是在乎他的,愛也還在的,就像空氣一樣必不可缺地存在著。空氣因為看不見摸不著,只有被污染了,人才會意識到空氣的存在,因為被污染的空氣是有氣味的,會讓人不安而惶恐。同樣,婚姻裡的愛也是這樣,只有當它貌似病了,貌似要失去了,在擔心失去的痛苦的提醒下,人才會猛然明白過來:原來它是在的,只是我們已經習慣到了當它不存在。

  接下來的一周,他們過得有些溫暖,甚至甜蜜,像回到了剛結婚那會兒的光景,彼此很是在意,他們躺在床上聊過去、聊將來,忐忑地聊到顧新建的病情時,顧嘉樹很是感念地說:「小栗,你是個好媳婦。」

  霍小栗切了一聲,說:「才知道我好啊。」

  顧嘉樹笑笑,「不掛在嘴邊不等於我不知道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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