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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那次她覺得很同情他,一個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想必還是因為心中有很多委屈。俗話說,酒後吐真言,她相信Joe那天說的都是真的。她跟Lily都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她自己也在心裡更加堅定了要把女兒帶離李兵的決心,因為在一個無愛的家庭成長起來的孩子,即使象Joe現在這樣,表面上也挺成功的,但內心還是有陰影的,說明小時候的經歷對孩子的心靈和性格的影響是太大了。

  但第二天,Lily問起Joe昨天為什麼哭的時候,他一點都不記得他哭過,更不記得他說過的話。Lily提醒了半天,他也想不起來。但他承認他父母對他是很嚴厲,他對父母只有怕,沒有愛,現在也不怎麼跟他們聯繫。

  她想,一個人幼年時的經歷,可以很深地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小時候柔弱無助、受盡欺壓的人,有可能在內心深處潛藏著一種要報復、要出氣、要扯平的思想。可悲的是這樣的人往往不敢拿那些比他們強的人來報復來出氣,所以就只能尋找比自己更弱的人來下手。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成了Joe的出氣筒,難道他把她當作他母親的替身,要在她身上報復他的媽媽?那他很可能會很殘暴地對待她,也許對她進行性虐待?那樣他是不是就覺得在心理上把自己的母親報復了?

  她只聽說過「性虐待」,但並不知道性虐待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可以根據這個詞推測出肯定不是正常的性交,但她連什麼是正常的性交也並不是很懂。她所有性生活經驗都來自于李兵,只能把那當作正常的性交。她想,如果Joe就是正常地「做」,也許不那麼可怕。但誰知道他今天會發什麼瘋?

  她聽說過有的女人被男人強暴致死的,但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那些男人僅憑他們的那個玩意,她想不出怎麼能將人致於死命。他們幹完了,不就軟下去了嗎?就算是硬著的時候,也沒硬到可以殺人的地步。一定是他們在做那事之前、之後或之中,拳打腳踢了那些女孩,或者惡意弄傷了她們的那個地方,流血過多,才會造成死亡。

  她不知道Joe會不會對她使用暴力,既然她沒反抗,他應該是不會的,但聽說有些人就是有虐待女人的嗜好,你反抗不反抗,他們都要虐待你,從虐待中得到樂趣。怕就怕Joe是個兩面人,在年輕的女孩面前,他裝得憐香惜玉的,讓她們記住他的功夫,久久不忘。在她這個阿姨面前,他就把在別人那裡不能暴露的兇殘都暴露出來了,那她就更倒楣了。

  而且Joe有過這麼多性夥伴,誰知道他有沒有性病?如果他把性病傳染給她了,那怎麼辦?如果是一般的性病還治得好,如果是AIDS呢?

  她還怕他使壞,在什麼地方架個攝像機,把今天的一切都攝下來,以後用來要脅她,讓她永遠活在NIGHTMARE之中。

  從Joe今天的做法來看,他絕對不是一個君子,也不是所謂情欲衝昏頭腦時的胡作非為,而是冷靜的、有計劃、有準備的威脅訛詐。這樣的人,完全有可能污辱了她,最後還要去向李兵揭發她。她希望李兵他們趕快去北京,等李兵去了北京了,Joe就沒法打電話揭發她了。等李兵給女兒簽到了證,Joe再說什麼也是白搭了。

  但Joe可以把今天的事拿來要脅她,因為她肯定是不願意別人知道這事的,尤其不願意自己的女兒知道,那他就可以利用這一點,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脅她。也許他不會老對她的身體感興趣,但他可以在別的方面威脅她,比如問她要錢,他那樣精明、那樣愛錢的人,絕對有動機不斷訛詐她。那何時是盡頭?

  她一向是不相信以惡治惡的,覺得那樣只會把自己也變成一個惡人,而且她無論多惡,都惡不過李兵和他那幫朋友。她的弟弟曾經說過願意幫她把李兵「制裁」了,哪怕為之坐牢也在所不辭。但她不讓她的弟弟去「制裁」李兵,因為她不願意弟弟為李兵這樣的人斷送自己的前程。做李兵的犧牲品,或者與李兵兩敗俱傷、同歸於盡,都不是她理想的出路。

  她到美國後,最愛看的電視只有一類,就是那些被丈夫打罵恐嚇的妻子,如何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達到既要到孩子,又懲罰丈夫,而自己不被法律的鐵拳砸碎的故事。

  但那些故事中的女主角最終能獲勝,不是有一把槍,就是有一身好武功,或者掌握了丈夫的犯罪證據。她現在什麼都沒有,要取勝就很難了。但Joe看上去也不是很強壯的那種,真要打起來,如果她有得力的武器,如果正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出手,也未必就不能取勝。

  問題是她傷害了他,她就得進監獄,女兒還是要由李兵來監護,她的一切努力就付諸東流了。她也不想把自己搞傷殘了,如果鬥爭的結果就是她自己傷殘了,或者兩敗俱傷,那她還是失敗了,因為她仍然沒法養育照顧她的女兒。

  她得想個辦法,既能懲罰Joe,自己又不會傷殘,而且不會把自己扔進監獄,如果能讓法官和陪審團相信她是正當防衛就好了。但是Joe既沒有對她用暴力,也沒有用武器,連那個門是誰鎖的,到時候都可能講不清。

  她記得當她聽說Joe和Lily又上過床之後,她對兩個人的說法都是半信半疑。這種事情,只發生在兩個人之間,沒有第三者在場,也沒有物證,外人很難判別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那陪審團的人又怎麼會完全相信她說的話呢?而且Joe還可以拿出證據,來證明她撒過別的謊,是個愛撒謊的人,那就更沒人相信她了。

  也許她只有激怒他,讓他用了暴力,她才能正當防衛制裁他。但是那時候可能就太晚了,如果他已經把她打暈了,或者捆住了,或者打傷了,她還怎麼正當防衛?白白地傷害了自己。

  她正在急急地想辦法,就聽見Joe在敲洗澡間的門:「把門打開,我們來洗個鴛鴦浴——」

  她想,現在也許是個好機會,因為Joe跑到她這邊的洗澡間來了,如果她在這裡打傷了他,應該說是正當防衛。但如果她一下不能打昏他,他就可以來個正當防衛,把她打死。那時他可以想怎麼誣陷她就怎麼誣陷,讓她死了還背個恥辱的名聲。就算美國警方足智多謀,查出了殺害她的罪犯,她也只能在陰間保佑她的女兒了。

  她來不及去想太多的細節,只想找到一個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但浴室裡什麼也沒有。她拉了拉掛浴罩的鐵杆,取不下來,屋子裡似乎沒別的東西可以做武器了。

  Joe又在外面催,她口裡說著:「來了,來了。」就走出浴缸,四處尋找可以做武器的東西,最後她看見洗手池下面放著一個擦洗TOILET的刷子,有個一尺多長的把子,她不知道那能不能打昏一個人,但現在沒別的東西,只好試試這個了。

  她拿起那個刷子,走到洗澡間的門後,說:「你要進來洗鴛鴦浴?脫了衣服再進來吧——」

  她想等他脫了衣服來敲門的時候,她就猛地把門拉開,用腳把他絆倒,用那個刷子敲他的頭,如果能把他打昏最好,即使不能,也希望能為自己贏得一點時間,去找個更大的東西來打。如果都不能,那就死抓他那個地方,聽說男人的那個地方是他們的致命點,捏住了,他們就不敢亂動了。

  但她沒聽到Joe的聲音,她想,莫非他知道了她的計畫?跑去拿武器去了?她問:「Joe, are you there?」

  沒人回答,她走過去關了水,屏息聹聽外面的動靜,但沒聽到什麼。她一眼看見了那個浴罩,就是掛在浴缸邊檔水的簾子,是塑膠的,她想,如果用這個簾子劈頭蓋臉地蒙住Joe,保管他很快就窒息了。

  她趕快去取那個簾子,好多的勾子,她哆嗦著一個一個鬆開,但她突然想到如果她把簾子取下來了,就不一定能證明她是正當防衛了,還是讓簾子掛在這裡,等Joe也進了浴缸的時候,趁他不注意,就用簾子蒙住他的頭。她知道他一定會拼死反抗,踢她打她,但只要她咬緊牙關死死地蒙著他的頭不鬆手,幾分鐘之內,一定能憋昏他。

  她等了一會,沒聽見Joe來敲門,好像他不在門邊了。她跑到門邊去聽,聽到Joe在客廳跟人說話。她暗自慶倖,好,有人來了,只要有人來了就有辦法了,因為那個門就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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