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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劉國志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望舒的眼睛,他沉穩的眼睛裡似乎有很多心事,但沒有用語言說出來,只道:「我只想讓你知道這個,所以你別太累了。」

  「我不會,我習慣了。」望舒低聲答。

  他嗯了一聲,仍看著她,再也沒說話。

  望舒心裡漸漸感動起來,她低下頭,眼睛在屋子裡掃視了一會兒,輕聲道:「聽說你想趕在年前把房子裝修完,現在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不如你來幫我吧?」

  望舒沒想到他會提這個要求,奇怪道:「我怎麼幫你?」

  「幫我刷牆,這是最後一遍了,等傢俱壁櫥弄進來之後,這房子就可以住新人了,我有點兒累,也該完事了。」

  望舒哦了一聲,自己想了一會兒,難過中嘴角微微笑了,她抬起頭看著他,答應了一聲「行」。

  劉國志嗯了一聲,悶悶的沒再說話。

  半晌沉默,望舒抬手指著湯飯道:「我媽熬了一個早上,你喝了吧,對胳膊有好處。」

  「謝謝伯母了。」他說著話,卻沒有動。

  「那我走了?」望舒看著他,再也待不住,早知道不是自己的,但是真的結束了時,心中的遺憾和傷感連她自己都心驚。

  劉國志嗯了一聲,給望舒打開門,一直看著望舒下樓,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中間,他仍呆呆地站著,很久都沒有動。

  迷狂的夜

  一層秋雨,給秋色加了一層涼意。

  許承宗站在窗前,長窗上一層又一層細密的雨絲粘連不斷地聚集、滑下,外面人行道旁邊的梧桐金黃的葉子在秋雨裡微微閃亮,在冬天來臨之前,給路人釋放它最後的一點兒美麗。

  距離他上次跟著望舒回家,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可時間漫長得仿佛已經有兩年之久。那天他在黑暗裡望著她熟悉的背影,一路跟著她走到內衣店,隔著櫥窗,看見她在明亮的店堂裡怔怔地發呆,溫柔的側臉被燈光照得那樣柔和,柔和得仿佛她的心思不

  在這個嘈雜的世界上,而是飛到了九霄雲外。他站在外面,只是看著她,就覺得一年多來從未平靜的內心靜了下來,眼睛貼著櫥窗玻璃,跟店裡的她一起發呆了很久。

  她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目光才跟著她移動,看她在那些性感的內衣內褲絲綢蕾絲中間走過,心中不知道怎的,想起當年在鄉下她家裡,聽她說起「釘子褲」的時候來。

  日夜操勞省吃儉用的葉望舒,長這麼大都不知道什麼叫「丁字褲」呢。也就是那時,他一時興起,給陳蘭打了電話,他的本意只是想給望舒送幾套內衣,後來看見店中塑膠模特身上套的粉紅色的蕾絲睡衣,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心一動,目光往店內所有的性感睡衣轉上了一圈,就那麼站在店外,指示陳蘭拿了一件又一件他喜歡的睡衣,打包給瞭望舒。

  若是他能親眼看一看望舒穿上這些衣服… …

  他想著,盯著店裡消瘦的她,一年多不見,她瘦得不成樣子了。

  當時一刹那衝動,他幾乎想走進去拉住她,帶著她跟自己一起離開,可就在那時,望舒跟結了賬的同學一起向店外走了,他本能地躲開,一路跟著她去了她家,看著她消失在簡陋的鐵皮房裡,留下他一個人盯著那扇黑咕隆咚的鐵皮門,身上被人挖掉了一部分一樣,在暗夜裡空虛得心慌。他拿出煙,悶悶地吸了一支又一支,留下一地的煙蒂,直到煙盒空了,他才轉身離開,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巷回到他的世界。

  一個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溫度都沒有的世界。

  他摸著長窗邊上涼涼的合金框子,身上喝了烈酒一般地滾燙,一年多了,距離他跟望舒在鄉下的房子初嘗禁果,已經幾百個日日夜夜。太久了,久到他感到自己渾身繃緊得上了發條一般,再不釋放出來,就會崩斷。他試著工作,像過去的一年多一樣,發瘋般地在工作上發洩他無處宣洩的精力,可是從那晚巧遇她之後,這個辦法沒有用,不管他怎樣累,怎樣困倦,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精靈一般地赤裸著立在夜雨湖邊的樣子,還是不停地在他腦子裡閃出來,他感到自己像春天發情的雄性一樣,饑渴得幾乎瘋狂,而絲質床單的順滑感覺像她的身體一樣,充滿了誘惑——

  讓他釋放休息的誘惑… …

  沒有人能否定自己忠實的身體,心靈和大腦都會撒謊,可誠懇的身體不懂得遮飾,他需要一個女人,不,不是一個女人,而是望

  舒。她像他身體中被挖掉的那部分,抱著她,就像找到了身體中丟失的另外一半,他跟她她是那樣契合,只是看著她,就能讓他心裡深處最寒冷的角落感到一絲暖意。

  他該再買一棟房子,一棟新的、沒有人住過的房子,裡面所有的屋子都沒有過去痛苦的記憶,這房子在清靜的郊外,自己跟望舒兩個人住在裡面,這樣他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能看見她……

  他想著前景,又想到往事,想到當初在葉家山下,望舒間自己的那句「你愛我麼」,以她的性子,可能不會就這麼不清不楚地跟自己同居,或許他該騙她?只要能得到她,騙騙她又有什麼關係?這個世界上,男人為了得到想要的女人,隨口說一句「我愛你」,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過。

  他盯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夭空,左肩胛骨和左臂處的傷疤開始隱隱作痛,刀傷的隱痛伴了他十年,在這個下雨孤單的時刻,傷痛多了一絲讓人難以忍受的孤淒之意。十多年前那個毀了自己的夜晚又浮現在眼前,他多想忘了那一幕,如果讓所有的財富都失去,換來一個沒有傷口的記憶,他願意什麼都不要,像無數自己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沒有傷痕負累地活著。

  血,流得滿地的血,尖刀一次又一次地在那個女人的身上紮下,拔起,再紮下,帶著一股不可控制的瘋狂,把一個美麗的女人在片刻之間毀得不成人形……

  不,不只是毀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那瘋狂也毀了他父親的兩個孩子,那女人肚子裡的,和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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