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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眼前,一片黑暗中,我才能稍微平復一些。

  可是,我的平靜,沒有持續很久——

  我感覺到,一雙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正投在我身上。

  我緩緩撐開眼簾。果不其然,我看見的,是剛從口供室出來的胡騫予。

  胡騫予站在那兒,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而我,靠在王書維的肩上,睜著眼,懶散的與他對視……

  我覺得奇怪的是,胡騫予似乎並不憤怒,也沒太多情緒。我們就這樣,彼此,淡然對視。

  突然間,胡騫予蹙起眉頭,咬唇,輕笑一下。

  那是,無比嘲弄的表情。

  我眼前一黯,心尖顫。

  下意識,正準備離開王書維肩膀,王書維已快我一步,站了起來:「胡總。」

  胡騫予點一點頭,算是回應,繼而轉身,朝走廊那頭、樓梯口走去。王書維看我一眼,隨即追上胡騫予。

  越行越遠的兩人,他們邊快步疾走、邊談話。

  胡騫予的聲音隱約傳至我耳裡:「何萬成呢?」

  王書維聲音更低,我無法聽見他說了什麼。

  而,不知王書維回了什麼話,胡騫予立即答:「截住他。」

  話音剛落,此二人,便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我看著此時空曠曠的走廊,無語噓歎,重新靠向椅背,無力頹唐。靜默中,我想了很久,而後,取手機,聯絡托尼。

  電話接通。

  「我是林為零。」

  沉默很長一段時間,才得到他的回應,「很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那好,我們……」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等會兒要去中央醫院,在那兒見面。」

  「醫、院?」他一字一字、慢條斯理、反問。

  我臉部雖僵硬,但還是對著聽筒、輕笑出聲:「對,我要做一次親子……不……」我改口,「……是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對這些人的那些狡詐手腕,我已經麻木。與其相信他們,我寧願逼迫自己不去面對那些所謂「真相」。

  我要親眼看到結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沒有等到托尼的回應。

  我只能說:「時間由你訂。願意什麼時候見面,提前通知我。」

  說完,手指移到掛機鍵,正欲按下,托尼出言打斷我動作:「姚謙墨?他告訴你的?」

  我覺得好笑:「你,有功夫關心這個?」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繞過一個不僅不替我辦事、還這麼輕易就背叛彼此約定的人。」

  「約定?」我尾音揚起,鄙夷無比。

  不守信用的人,又何止姚謙墨一個?

  如果,托尼這樣的男人,是我生父的話……我搖搖頭,努力揮去這個想法。

  托尼接下來的話,打斷我的沉思:「為零,我會彌補。相信我……而且,我很愛Vivi——你的母親。這,是實話。」

  你愛我的母親,卻佈局多年,只為毀掉愛人的孩子。這樣的愛,多麼卑鄙。

  「那露西呢?」我未經大腦、脫口而出。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手機如此義憤填膺。

  「露西……是個堅強的孩子。」

  他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我咬牙切齒:「你把她像物品一樣買賣……那你,愛她麼?」

  「不,那不是愛。我對露西有恩,我出錢延續她母親的命,我助她風風光光回到姚家。她這麼做,是報恩,也可以說是……利益的,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我幾乎要嘲笑出聲,為這個男人的絕情和無恥。

  可是,下一秒,揚起的笑靨,卻硬是僵住我的唇邊——那我呢?我對待所有人的方式,我總掛在嘴邊的「等價交換」這幾個字,是否,也說明,我的可恥?

  托尼這種錙銖必較的性格,難道,會因血緣而延續?

  我無力的閉上眼,「如果,你愛我母親,那麼,答應我,不要害胡騫予,還有……露西,也請你放過她。」

  「胡家幫助林甚鵬,騙了我們父女這麼多年,誤導我,害我差點就要動手逼你到絕境。為零……你和我那麼相像,我相信你絕不這麼愚蠢,盲目的仁慈。」

  托尼的聲音裡,帶著十足的把握,信誓旦旦的說著我和他的相似。

  我很想對著他叫囂:下一次的親子鑒定之前,你還沒有資格這麼說!!

  可是,我終究無法說出口。

  「總之,答應我。」即使我不相信他會守約,我還是求他。

  「胡騫予已經命不久矣。那是他花心鑄就的惡果,與我無關。」他說的涼薄。

  他這麼說的話,大概是還不知道胡騫予和那小明星是在做戲。

  「那好,既然這樣,請你之後,不要再去害他。」我無力再面對那種心臟被死死抓著的痛苦,折磨胡騫予,我痛。

  托尼繼續:「至於露西……我,會讓她自己選擇。」

  ***

  當晚,我接到露西來電。

  托尼讓她和我見面。

  電話裡,她詢問,小心翼翼:「就到……就到我們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怎麼樣?」

  我不知道托尼跟她說了什麼,她面對我,就像隨時會受傷的麋鹿,眼中總是泛著那種可憐兮兮的瞳光。

  之前,我和露西經常光顧這間酒吧。我曾在這裡喝的爛醉如泥。

  這一次見面,彼此都尷尬無比。

  露西瘦的嚇人,我看一眼她端酒杯的手,手指纖纖,像妖精的手指。她見我看她的手,脊背立刻僵直,隨即,慌張取下無名指上的鑽戒。

  她誤會了。

  可惡的是男人,受傷的是女人——

  大學時期的露西,愛這麼說。

  我現在回想起,只想立刻再把自己灌醉,醉生夢死。

  她喝空一杯威士卡,仰起頭,看著懸在半空中的那一排琉璃杯,嘴唇張張合合:「托尼說,你不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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