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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什麼時候你忘記易明晞,而那時我又沒有愛上別人,我們再開始。」聽筒裡突然傳來笑聲,儘管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笑的勉強與壓抑,「我帶你母親檢查完了,仍是冠心病,醫生說,要謹防心肌梗塞。至於咱們的事情,你回來自己和她說吧,我只是說你同事出了意外,你必須趕去照顧。而我,公司臨時有事情,必須回去。」

  「對了,至於CHY,還是會在中國建立分部,我也不會回去,一切正常。」聽筒傳來一聲抽氣,她的心跟著一緊,卻聽他繼續說道,「你回C市之後便來CHY找我簽合同,到時候再見面。」

  「程……」

  依然是「程」字音未落,他便扣了電話。聽筒那邊寂寞的嘟嘟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容沫仿若雷擊,呆呆的放下手機。一向開朗無憂的程弈陽,一向禮儀周到的程弈陽,竟第一次學會了不說再見便分手。

  這一場猝不及防的事故,終於讓她摧殘了世間最美好真誠的善良。

  容沫緊緊咬著唇,透過窗外看向外面熙攘的街道。自今日晨起,淡霧便朦朧了這個濱海小城,即便現在已經出現太陽,卻還是被霧氣浸潤了原本就無力的絢爛。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模糊中,仿佛霧氣只要漸濃一分,便可狠心吞噬整個世界。

  四年多前,她和這個男孩相遇異國的都城,當時她落魄無奈,他陽光開朗。原本不可能相聚的兩個人,因為他的熱情善良,最終相遇相知。

  她還記得他告訴她中文名字時候的俏皮,「程弈陽!」在紙上寫下兩個大字,因為從小生於法國,漢字寫的並不算好,可他卻一臉驕傲的看著自己,一雙碧眸粲然生輝,「澄澈屬水,驕陽屬火,我們是天作之合!」

  她被他班門弄斧的誇張表情逗得發笑,故意打趣他,「你知道什麼呀,這在中國來說,是水火不容!」

  那樣的單純明朗仿佛發生在昨日,是她在巴黎傷神躲避時不多的絢爛時光,可是沒想到,這樣的美好,竟也在自己毫不知覺的打趣中徹底成了詛咒。

  水火不容,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詞彙。

  所以,不管怎麼努力,他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強自按下洶湧而來的悲傷,容沫掏出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老人家自然有一百個問題要問,而她只能無奈的用更多的理由來掩飾搪塞,回身看著依然沉睡的易明晞,容沫匆匆說了幾句話,便掛了電話。

  剛才問過大夫,據說易明晞大約五個小時才能醒。容沫看看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想到一會兒他可能醒來要進食,便交代了一聲護士下去買些東西。

  在醫院附近的超市轉了一圈,除了牛奶有些營養,反而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想起易明晞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喜歡吃些清淡的東西,她便找了個小飯店自己動手做了點蛋湯,做了點油菜肉絲粥,買了個飯盒和小暖壺,轉身返回醫院。

  看了看表,才不過過了一個小時,易明晞應該仍未醒,想到這裡,容沫便輕輕推開門,準備小心翼翼的進去,卻沒想到只是不經意的一瞥,便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樣的深邃掩映在藍色的病號被下,仿佛隱約閃著璀璨亮光,點綴在那因失血而蒼白的面龐,反而沒有昏弱的病態,更顯得灼灼奪目。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怔了一秒之後才淺勾唇角微笑,「你醒了啊?」

  「嗯。」簡練的回答,一如往日那般低沉,但她卻捉摸出一絲沒有底氣。

  「那就好。」強迫自己掩去心底滋生起來的些許酸澀,容沫像是怕他洞穿自己情緒一般轉過身子,在桌子上收拾起自己剛做好的飯菜,「醫院的飯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剛才到外面做了些雞蛋湯和青菜肉粥,大夫說你只是傷到了骨頭,內臟沒有受到破壞,所以還不用很嚴格的忌口。」

  盛好肉絲粥,容沫小心翼翼的轉身,走到他的病床前面,「吃些飯吧?」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唇卻沒說話,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容沫將肉絲粥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微微俯身湊近他,「我要將你半扶起來,如果不小心動了你傷口,你和我說一聲。」

  這次還沒等易明晞應聲,容沫便已經傾身自他脖頸處插入胳膊,依然如同以前那樣,做什麼事都喜歡喊個口號,「明晞,我喊一二三,你慢慢抬頭。」

  緊張在前,那一聲親密的明晞便不知不覺喊出口,易明晞垂下眸子,應了句好,便覺得她的胳膊慢慢用力,緊接著她迅速的用另一隻手豎起來枕頭,這才小心的將他放下。

  「也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在外面做飯總有點掌握不好食料。」容沫抿唇一笑,端起碗用勺子攪了一下粥,霎那間他們之間騰起一陣熱氣,漸漸朦朧了彼此的表情,只有她的聲音依然兜轉,「將就一些吃吧,應該比醫院的病號飯強一些。」

  熱氣慢慢散去,她的眼睛在他面前不可思議的明晰,微紅的眼圈,長密的睫毛溫順的低垂,似是故意抵擋住他對她的關切與注視。他仍在打量中,她滿滿盛粥的勺子已經湊到唇際,黑亮的眸瞳豁然明朗,「不熱了,嗯?」

  那一聲「嗯」柔軟輕揚,仿佛將他周身的疼痛慢慢變軟。易明晞微微啟唇,聽話的將那一勺子粥含進嘴裡,感受到粥漬似乎是要自唇角劃下,他下意識抬起左手欲要拂去,卻忘記了左臂依然掛著點滴。

  「別動!」容沫猛地按住他欲動的手,揚眉瞪他,「鼓了怎麼辦?」

  最後那一聲詢問,竟有訓斥的氣勢。他突然怔愣,尚來不及辯駁,便覺得唇邊輕輕漫過柔滑的一觸,那一滴流落在唇角的殘粥,最終被她的纖指輕拂而下。

  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的親昵,回國後的哪一次見面,他們之間不是怒目相視便是劍拔弩張,這樣親密的溫柔,仿若已經成了心底最久遠最殘忍的那一抹記憶。

  容沫沒想太多,再次坐下,一勺一勺的將粥喂進易明晞嘴裡,大概是因為他身體不方便,每一勺幾乎都有殘粥自唇角流下,瞅了瞅旁邊並無紙巾,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指幫他抹去粥漬。一碗粥喝完,她的手已經一片粘稠。

  放下粥碗正欲起身洗手,她的衣角突然被他搭在床邊的右手緊緊扯住,因為主要傷及右臂,而且是橈骨骨折,因此每用一分氣力便會產生一分刀割般的劇痛。可是就算是如此,易明晞也是拼勁全力不讓自己鬆手,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眉宇間就凝起了點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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