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46)_學達書庫

四六

　　當一個人已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時候，就不會再恐懼了。

　　她輕盈地走著，面帶微笑，身後一片黑暗。她恍惚覺得自己生出了復仇天使的黑色翅膀，於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空曠的走廊裡回蕩著清脆詭異的笑聲。

　　「你在做什麼？」下一刻，蘇意的面孔突兀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幾乎沒看清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突然地出現，嚇得她將詭異的笑聲咽了回去。

　　他不是已經回家了嗎，怎麼忽然出現在這裡？

　　「呃……」她反射性地換上職業化的面孔，但一時間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我在加班，剛吃完速食回來。」

　　她的面孔和表情看上去都十分正常，但莫名地，蘇意就是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沉默片刻，他終於發現了異樣，「你的手？」他皺眉。

　　她修長完美的手不知被什麼利器劃傷了，雖然手掌上的傷口看上去並不嚴重，但因為主人完全地忽視了，鮮紅的血流了下來，加上她一路慢悠悠地走過來，血滴滴答答地灑在地板上，黑暗中看去，場景十分驚悚。

　　何楚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潔白的瓷磚上是一路血跡，她忍不住輕笑出聲，「果然很有恐怖片的感覺。」

　　蘇意抿唇，皺起眉頭。

　　何楚尷尬地解釋：「哦……那個，我一會兒去拖地。」

　　見她立刻就要轉身離開，他只覺得心中狠狠一頓，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拉住了她受傷的手腕。她纖細的手腕細膩而光滑，他幾乎要為這樣的觸感而恍惚。她訝然地微微張嘴，水汪汪的大眼中寫滿了意外。

　　但他並不打算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拉住她，「走，跟我去包紮一下。」

　　她的腳步有點兒踉蹌，於是他儘量調整自己的節奏，讓她跟上來。

　　何楚下意識地東張西望，還好已經是深夜，辦公區裡已空無一人，否則這樣和蘇意牽著手被旁人看到那多不好。她向來無意成為緋聞中的靶子。

　　一路被拖進蘇意的辦公室，他並沒有關門，拉著她坐到沙發上，回頭找醫藥箱的時候，他忍不住扭頭皺眉囑咐了一句：「你別亂動！」

　　何楚略有點兒訝異，卻沒有回答。這樣會關心別人的蘇意，很不像平常的他。

　　過了一會兒，他拎著醫藥箱走過來，坐在她對面，一手拉起她的手掌。

　　何楚的掌紋複雜淩亂，她忽然有些無處遁跡的感覺，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

　　蘇意抿了抿唇，「別動，還好，傷口不太深。」

　　「貼個邦迪就可以了吧？」她都沒有多痛的感覺，想來也不是很嚴重的傷口。

　　他抬頭瞪了她一眼，打開酒精瓶，用棉簽蘸了一點兒，輕輕地給她消毒。

　　她痛得噝的一聲，手忍不住一縮，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蘇意頭都不抬，兩眼只盯著那個不到一寸長的傷口，換了一根棉簽，一絲不苟地抹過去，疼得她一路翻白眼。奇怪，剛才為什麼一點兒都不覺得痛呢？

　　消毒完畢，蘇意又灑上止血藥，墊上紗布，最後用白色藥膠布貼得整整齊齊。

　　她連忙抽回手，「弄完了嗎？」手掌痛得像有把火在燒，她連連吹氣，指望能稍微減緩疼痛。

　　蘇意垂眸，掩掉一閃而過的情緒，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你的傷，希望儘量不會影響到工作。」

　　何楚愣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如果不是她太瞭解蘇意彆扭的性格，很可能會誤會了他的意思。傷口包紮得簡直媲美專業水準，她揮揮手，含笑回答：「放心吧蘇總，我一定不影響工作。」

　　聽出她的戲謔，蘇意緊繃的表情微微放鬆了一些，「那就好。還有，記得明天來這裡換藥。」

　　何楚的笑容僵了一下，連忙起身故作輕快地轉身就走，「這樣的話，就多謝蘇總了。」

　　「何楚……」還沒等她走出門，他便喚住她，聲音有點兒清冷。

　　「嗯？」她無奈地回頭。

　　「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兒回去吧，別太辛苦。」

　　何楚微微一笑，始終將自己的視線鎖定在藍色的地毯上，「謝謝蘇總關心，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蘇意目送她離開，沒有出聲。

　　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麼遙遠，相隔的並不僅僅是一個背影。

　　埋頭處理完堆積如山的工作，等到窗外的燈一盞盞地熄滅時，蘇意才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全身上下都酸痛，他一手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脖子，一手拿著車鑰匙出門。走到電梯口，腦中忽然閃過某個猜測，他又折了回去。

　　何楚的辦公室半掩著門，此刻果然還亮著燈。

　　蘇意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面不見回應，猶豫片刻，他推門而入——

　　寬大的辦公桌上滿滿地堆放著資料文檔，何楚皺著眉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

　　他輕輕地走近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有些乾燥的皮膚，大大的黑眼圈，足以說明這些天來她有多麼拼命。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她不自在地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幾乎是立刻地，她的神志就恢復了清明，站起來和他打招呼：「蘇總。」

　　她的眼睛裡有明顯的血絲，頭髮也有點兒淩亂。蘇意插在褲袋裡的手輕輕地握成拳，克制自己想撫平她頭髮的衝動，「這麼晚了，該回去了。」

　　何楚翻翻手上的檔，「產品設計文檔還存在一些問題，我把這件事處理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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