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6)_學達書庫

六

　　不待Sarah開口，何楚伸手斟了滿滿一杯酒，笑靨如花地迎向坐在正中面孔嚴肅的男人，「Von先生，冒昧打擾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自罰幾杯，還請您多多擔待。」

　　她的德語地道、熟練，讓Sarah微微一愣。在此之前，他們都是以英文交流的。聽到母語，Von十分欣喜地接過何楚手中的酒杯。觥籌交錯，從歐洲的音樂聊到旅遊，再聊到美食，不過是轉眼的工夫，兩人已擺出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架勢。

　　Sarah一愣，在公關圈裡混了這麼久，自然明白何楚那帶著奧地利口音的德語意味著什麼——Von正是奧地利人。

　　可惜她的德語不過馬馬虎虎，偶爾以英文插幾句嘴，總會被何楚不知不覺地帶到其他話題裡去。

　　半個小時過後，何楚和Von已熟悉得仿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Sarah笑著坐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緊緊握住拳頭。這一場仗，她幾乎全盤輸了。

　　許湛之前曾毫不保留地流露出對何楚的讚揚，「Sarah，你要多注意何楚，她是個非常有手腕的人。」

　　她卻沒有料到，這個女人已經狡猾到如斯地步，談吐之間，一點兒縫隙都沒有。

　　何楚笑著對Von眨眨眼，「Von先生，我們隔壁有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們唱歌跳舞都很有中國特色，非常棒。我請你去欣賞欣賞，有興趣嗎？」

　　Von大笑著點頭應允，轉過頭來對Sarah十分抱歉地開口：「Do you mind？（你介意嗎？）」

　　「Of course not.（當然不。）」她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

　　何楚沖她眨眼輕笑，然後向Von伸出手，「So wenden Sie sich bitte.（請跟我來。）」

　　兩人攜手而去，Sarah飲恨當場，拿起酒瓶猛灌幾口，平息自己幾乎要遏制不住的怒火。

　　當林子雨和許湛趕到凱撒的時候，Sarah已經喝得醉眼蒙矓了，地上亂七八糟地丟著酒瓶。

　　林子雨臉上掩不住訝異，連忙皺眉扶住搖搖晃晃的Sarah，不悅地抿起唇，「怎麼喝成這個樣子呢？Von先生去哪裡了？」

　　Sarah苦笑，臉色潮紅，他們的影子在她眼中模糊地晃動著，「Von被何楚勾搭走了。枉我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裡。我……我……真是不甘心……」她踉蹌了幾步，掙扎著走到站在門口的許湛跟前，只有這時候她才敢直接地、毫不掩飾自己地注視著他。

　　他的目光犀利，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醉意在這種注視下，忽然逃得無影無蹤，「對不起……」她咬住唇。

　　「沒關係。」許湛破天荒地露出笑容，伸手扶住搖搖晃晃的她，「我們都知道你已經盡力，Sarah，已經夠了。」

　　忽然，她所有的堅強全數決堤，無法控制地淚流滿面。

　　林子雨默默地從一側遞上手絹。

　　許湛將Sarah的胳膊交到林子雨手中，「子雨，送她回去。」

　　「你呢？」林子雨挑眉。

　　「我還有事。」許湛緩緩咧嘴，白牙森森，「她在我們的地盤上做了那麼多，我去略表一下心意。」

　　林子雨無語地愣在原地。許湛危險的表情，讓他心中一陣寒冷。何楚的所作所為無疑是給了大地一記響亮的耳光，那麼她就必須面對許湛發怒的結果。

　　看著許湛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生生打了個寒戰，不過他的出神並未持續太久——

　　Sarah狼狽不堪地吐了他一身。

　　燈光昏暗，林子雨抱著神志不清的Sarah，簡直哭笑不得。

　　出了門口，許湛攔住一個剛從隔壁包廂出來的女服務生，沖她笑了笑，將那女孩兒迷得頭暈眼花，將裡面的情況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清清楚楚。

　　「嗯，對，是有一個外國男人，蠻帥的……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孩兒，挺有味道的那種。凱撒最有名的十二金釵去了三個，我進去的時候她們正在跳舞……說什麼聽不懂，應該不是英語吧。」

　　他的目光變得深遠，倚在黑暗的牆角，以一種閒散的姿態等她出來。

　　第一次見面，她張狂得近乎自大；第二次見面，她好像陌生人一般冷靜客套地寒暄；第三次見面，她要化身酒家女了嗎？

　　即便她是酒家女，也不是簡單的角色。他在黑暗中點燃一支煙，緩緩地吐出煙霧。即便他對凱撒知道得不多，但也清楚能夠調動頂級VIP包廂，還叫了十二金釵作陪的，在這城中不過寥寥數人。

　　不僅如此，她的伶牙俐齒和不動聲色，竟然能讓身經百戰的Sarah哭得一塌糊塗。雖然之前他欣賞她的能力，但根本沒有想到她能夠做到如此程度。現在，已足夠令他對她上心了。

　　當賭注定下的那一刻，他以為這只是一個無聊的遊戲。完全沒有當真的他，只是對何楚有一點點期待而已。但從現在看來，或許是他低估了她。

　　不一會兒，何楚從包廂裡走出來，靠著虛掩的門，她輕輕地籲了口氣。

　　悶騷的男人一旦被打破古板的表像，玩起來的瘋狂程度是非常恐怖的，她幾乎維持不住高亢的情緒了。多虧沈南風派給了她凱撒最頂尖的姑娘，才能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還能讓Von如此盡興。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可以下臺鞠躬結束表演，後面自有凱撒的人來招待。今天的這一場Party，相信能讓貴客十分滿意。而她，也順利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牆角處突兀閃爍的紅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下一刻，她看到了許湛微笑的臉。煙霧繚繞中，他一派輕鬆地倚在牆上，沖她促狹地眨眨眼。

　　看到他，她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的欣喜。今天的戲碼，套出Von的內部消息不過是幌子，要引他上岸才是真。而他此刻出現在這裡，簡直讓她欣喜若狂。

　　心裡如此想，她的臉上卻是淡淡的表情，嫋嫋娜娜地踱了幾步，站在他跟前，不遠不近的距離，溫文爾雅地打招呼：「許總您好。」

　　他的打扮不若平常那般正式，些許碎發垂了下來，領口的扣子也沒有顆顆扣緊，全無平日的嚴肅冰冷，仿佛忽然間小了幾歲。

　　他低頭輕佻地朝她臉上噴了口煙，眼中閃爍著興味盎然的光芒，整個人散發著令女人難以抵擋的壞男人氣息。煙霧中，他的雙眸如寒星般閃過，時時提醒她——這個男人，十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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