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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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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雅廣深吸一口氣,接過了助手衛生兵遞來的小鋼鋸。這把鋼鋸,就要鋸開何玲子美麗的頭顱。 衛生兵上來將何玲子的一頭青絲剃去,根據昨天商定的試驗計畫、解剖步驟,要從前額鋸開顱骨。 冰冷的鋸條捏在冰冷的手中,劃破蒼白的額頭。 鮮血流淌下來的速度,快不過山下雅廣的心跳。 山下雅廣的心跳,狂野得已無法被胸腔包容。 他忽然一扭頭,幾乎嘔出了五臟,咳出了心肺。 「脆弱的精神!」安崎宗光恨恨地說。他高聲吩咐:「給山下大尉重新消毒著裝,繼續進行手術!」 當山下雅廣再次回到解剖台前,何玲子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憐憫和泰然。 他再次拿起鋼鋸。 當鮮血再次流出時,山下雅廣忽然又大吐起來。這次,他連回身都來不及,衝破口罩,濺了何玲子一身的,是鮮血。 山下雅廣大口大口地吐著血。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只有些黯淡的星星點點,仿佛是那群螢火蟲,漸漸的,黑幕上只剩下了一枚螢火蟲,清清冷冷地望著他。 63 黑暗中一片沉默,山下雄治說的這個故事令人盪氣迴腸。 「後來怎麼樣了?莫非,這就是山下老先生提前退伍的原因?」關鍵問道。 「家父自那次事件後,再也做不了解剖。黑木勝念及舊情,沒有對他過多處分,只是准他退役,當然在退役之前,再次發誓,保守『429部隊』的秘密。而那個接受了何玲子腦移植的孩子,神奇地活了下來。好像那批嬰兒裡,至少在短時間裡,頗有幾個獲得了生存。家父在臨離開江京時,將那接受了何玲子腦組織的嬰兒偷了出來,給了一個教堂裡的修女,托她送入育嬰堂孤兒院。」 山下雄治說出這番話時,關鍵腦中卻翻過許多念頭,說道:「看來,有人十分看重這個秘密的保守,才會殺了這麼多人——山下老先生的這份筆記,不但是日軍當年進行慘無人道的細菌戰和活體試驗的又一確鑿證據,還可能啟示著一個更大的秘密:他們培養了一批超乎常人的『異能戰士』,這些人在哪兒?他們對傳統軍隊的意義何在,都特別耐人尋味……可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歷史的?」 「別忘了,山下雅廣就是家父。」山下雄治似乎儘量在淡化那個故事的不凡背景。 「可是,你剛說過,山下老先生曾發誓保守『429部隊』的秘密……」 「他已經去世了五年,對這秘密的保守已不再是他的負擔。」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似乎比天書還難懂。 關鍵又將山下雄治的話回味一遍,問道:「我感覺你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被山下老先生救出來的孩子……」 「他就是你的父親關紹鵬!」 「啊,原來是這樣!」關鍵、安崎佐智子和井上仁都輕聲驚呼。 看來一切都不是偶然! 「只不過,你父親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特異功能,卻在你身上發生,似乎應了醫學生理學上相當常見的隔代遺傳,而你顯示出的特異功能,和何玲子的也不盡相同。何玲子能預測未來,而你,只能看見迫在眉睫的危險。尤其,你對痛覺的奇怪感受……似乎,似乎你的身體,能感受到冤死者的痛苦。」 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螢之痛』!山下博士,還記得山下老先生的那首詞作嗎?我都背下來了呢!」關鍵開口,輕輕吟誦著山下雅廣當年在何玲子第二次不告而別、收到那螢火蟲畫作的紀念品後,傷心欲絕之作。「蒂並枝蓮,房雙宿燕,兩三載同心、人心有千重眷。欲度朝夕擁帳暖,共畫蛾眉、繪了平生願……那兩句『何處螢螢散』和『梅子落時、燭淚痕零亂』當時雖然說的只是絕情之痛,映照後來兩人在這裡的相遇,其實是一種更深層次的痛苦。」 這時,車田康介匆匆走了進來,興沖沖地說:「總算聯繫上了巴警官,他們不久就會趕到。我也通知了日本領事館,立刻就會有人來,和江京警方協同處置山下博士發現的那些陶藝品。山下博士,你現在能走動了嗎?」 山下雄治說:「雖然人清醒了,手腳卻仍是軟軟的,絲毫動彈不得。」 「那,你不妨告訴我,陶藝品的所在,我可以守在那裡,第一時間交給官方。」車田康介說。 「不如你們扶著我,我帶你們去找。」 「好,那就麻煩小關和佐智子小姐他們多等片刻。」兩名記者上前來攙扶山下雄治。但山下雄治身軀長大,兩人怎麼也難將他攙起。 「警方和救護反正不久就要到來,不如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 「就在我辦公室的保險箱裡,密碼是零三四九一五。」山下雄治說。 車田康介說了聲好,轉過身,略一遲疑,忽然又轉回身,手裡已經多了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安崎佐智子,惡狠狠地說道:「山下雄治,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聰明?」 山下雄治冷笑道:「我愚笨得很,差點又上了你們的當。」 「你的保險箱裡,只有一堆無用的廢紙。」 「難怪你用了這麼久才回來。」 久未開口的井上仁忽然說:「是這位關鍵同學,剛才念了一遍山下雅廣的《蘇幕遮·螢之痛》,卻在詞里加了幾個字,間接告訴了山下雄治,他對我們的懷疑。可惜我剛開始沒聽出來,現在回想一下,《蘇幕遮》的前面四句分別應該是三字、三字、四字、五字,關鍵念出來,卻分別是四字、四字、五字、六字!每句多出的那一字,應該就是他的暗號——山下博士對這首詞一定熟悉。」 山下雄治不再多說,怒目而視。他熟記了父親那首詞作,的確是關鍵提醒,在念詞時將前四句的每句開頭,都加了一個字,分別是「蒂」、「房」、「兩」、「人」,即「提防兩人」,心血總算沒有白費,山下雄治領會後,便進行試探,果然逼兩人露出真實嘴臉。 關鍵說:「不過也晚了,也不知道你給我們注射的是什麼,解藥固然發揮了作用,我們能保持頭腦清晰,但肢體卻被進一步麻醉,不知你們用的什麼高明藥劑,不經過脊髓,卻能麻醉到這麼廣的範圍。」 「這小子是怎麼看出來的?」車田康介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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