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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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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關心,我……還好,好在有家人和朋友在身邊……還有你們的關心……山下博士和千葉博士也打電話來致意過。」關鍵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身邊歐陽姍的臉色就變了七八回。 「我們可能還需要兩天,奈良這邊有些新的發現,我和媽媽的一些假設似乎有了些根據。」 「奈良?原來這就是你們此行的目的地?我記得你說起過,是你父親的老家?」 「也是我爺爺的老家,他在奈良留下來一處房產,我們有時候在那裡度寒暑二假。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更是經常回去。」 「你不介意……告訴我你們的發現嗎?」 「我正要傳一張照片給你,你手頭有電腦嗎?」 「沒有,能傳我手機嗎?」 數秒後,一張圖片出現在關鍵的手機螢幕上。那是張黑白舊照片,上面是三名戎裝青年的合影。 安崎佐智子解釋說:「這兩天,我們一直在這舊屋的閣樓和儲藏室裡仔細翻找,我爸爸的遺物多年前就被我們仔細翻找過,這回我們又仔細翻了我爺爺的遺物。這張照片就是這樣找到的,我認出來……你也大致能認出來吧,其中那個個子最高的人,就是山下雅廣。戴眼鏡的那個,是我爺爺。剩下那個個頭最矮的,我母親說,就是山下雅廣的學長好友黑木勝。」 「這麼說來,你爺爺、山下雅廣,和黑木勝,都是好朋友。」 「同鄉之誼,加上同學之誼,後來,很可能又是戰友……侵華的戰友。」 「可是,這對我們在查的案子有什麼幫助?」 安崎佐智子頓了頓,電話裡可以聽出她用日語和她母親說了幾句什麼,又對關鍵道:「我父親這個人,性格有些孤僻,在世時雖然很愛我母親,但似乎心裡有個秘密,從沒有和任何人分享。直到他驟然遇害,我母親才聯想到,他的不幸,說不定和那份秘密有關……」 「後來我母親到了江京,這幾年來,我父親在中國旅行過的地方,我母親都走遍了,採訪了很多人,除了證實了我父親的確是專心致力於他的建築考古工作以外,沒有得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更不知道是否能和山下雅廣被殺的案子聯繫在一起。直到上回我們在浪花屋,聽兩位元記者說起山下雅廣曾做過軍醫,我回去告訴母親後,她才想起,以前曾聽我父親說起過,我爺爺安崎宗光,也是侵華日軍中的一名軍醫,戰死在中國,但家裡一直沒有收到軍方給的具體消息,比如死亡的具體地點,具體時間,哪場戰役,等等,更不用說收到屍骨或者骨灰。父親小時候,甚至有欺負他的人造謠說,爺爺做了俘虜,在中國樂不思蜀,父親曾為此很痛苦……你知道,日本的軍人,以投降為恥,爺爺的『陣亡』有太多空白,被懷疑為投降並不太離譜。所以我母親突然有了個大膽的假設,會不會,我父親一直瞞著家人的秘密,就是被童年不堪回首的感受壓抑多年,所以要尋找爺爺真實的死因死地? 「我和母親回到日本後,先到能夠涉及的檔案館和圖書館去查找資料,果然,除了表明我爺爺安崎宗光1939年入伍,成為關東軍中尉軍醫、1945年『殉國』,沒有任何關於如何『殉國』的說明。比較可疑的是,他剛入伍的時候,有檔案表明他在東北的哈爾濱,而1941年起,他被晉升為中佐後調任,但調任到何處,卻沒有任何記載。」 「江京?!」關鍵脫口而出。 「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猜嗎?」安崎佐智子語調中毫無驚訝,顯然也有同樣的推測。 「如果你父親去世前的中國之行,真的如你們所假設,是來尋訪你爺爺當年侵華的足跡——我認為你們的假設很可能成立,尤其考慮到你父親選擇的職業,對文物、考古、歷史的興趣——那麼他在江京的逗留,是不是可以說,他找到了證據,你爺爺後來被調任,就是被調到了淪陷的江京。甚至,你爺爺的『殉國』,也是在江京!」 「我們的確也是這樣想的。可能我父親『找到』的,不僅僅是江京這個城市,說不定還有更具體的地點。那麼究竟是哪兒呢?可惜我奶奶也早就去世了,別的年長親戚似乎也都不知道我爺爺當年究竟在哪裡服役。現在只知道我父親被害在聖母堂,山下雅廣也和聖母堂有關聯,如今蔡修女也在聖母堂被謀殺,為什麼?我母親聽蔡修女說過,那個小天主教堂有百年歷史,即便在四十年代江京淪陷時也正常運行,照理不該和日本軍隊有什麼瓜葛。所以只有知道了當年日本軍隊在江京的營地,才有可能找到更多線索。」 關鍵覺得腦子裡有點興奮也有點亂:「可是,即便查到了這些,似乎和詩詩的死,還有那一連串殺人案件,並沒有什麼關聯。」 「目前看起來,還沒有什麼明顯的關聯。我們對山下雅廣的調查,也幾乎到了窮途末路。而現在發現我爺爺和山下雅廣同為戰友,似乎正是一條柳暗花明的線索,和聖母堂一樣,將我父親的死和山下雅廣的死連在了一起。如果你還相信詩詩的死,以及之後這些無辜者的被害,都和山下雅廣一案有關,那麼我父親的死,說不定也是其中的一環。」 「就像山下雅廣的死,也遠非一起簡單的藝術品搶劫殺人事件。」 關鍵盯著電腦螢幕上的那張黑白照片出了會兒神:「黑木勝呢?你們瞭解了多少黑木勝的情況?」 「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關鍵沉默了,腦中還是亂亂的,聽著安崎佐智子繼續說:「我們查到了黑木勝的從軍經歷,他一直在關東軍軍醫部擔任軍醫,官至大佐,日本戰敗後,他回日本,開了個製藥公司,黑木製藥,生意做得很大,我們也是這次調查後才將黑木製藥和黑木勝聯繫在一起。可惜二十多年前,黑木勝最疼愛的幼子因為抑鬱症自殺,黑木勝傷心之下,竟也一病不起,不多久就去世了。」 「我現在有些迷惑了,不知道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安崎佐智子:「其實我也不知道,只覺得……確如你所說,線索扯得比較遠,可是,我又感覺,這是我們唯一的思路,也就是詩詩、山下雅廣、和我父親的死,以及近期所有的解剖殺人案,都是關聯的。」 「你父親和蔡修女,都被殺在教堂;山下雅廣生前,也多次光顧那教堂,是不是要把重點放在那兒?」 「這幾年裡,我母親一直都把重點放在那兒。」安崎佐智子話裡意味明顯,重點放在教堂未必有所收穫。 「要不,我去和那兩位元日本記者聊聊,看他們是否知道日本侵華時江京的情況,如果他們不知道,我們可以設法找到江京的歷史學家……。」 合上手機,關鍵才發現歐陽姍已經遠遠走開,她回過頭幽幽地說:「看來,我真的出局了,你們說的,雖然不是日語,我卻一句都聽不懂。」 47 車田康介和井上仁真的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關鍵給車田康介打電話的時候,兩個人正在一起喝茶。關鍵問起兩人是否熟知江京淪陷時期的情況,可以聽見井上仁在背景裡說:「這是日本的污點,兩個國家的悲劇,我們做為江京的新市民,應該有更多的研究。」 車田康介說:「我替你翻譯一下井上君話裡的意思,就是我們兩個略知一二,比平常人知道得多,比專家知道得少。有待努力,有待提高。」 「我想知道,江京淪陷後,進入江京的日軍營部在什麼地方。」 「竹籃橋!」電話裡,車田康介和井上仁幾乎異口同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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