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四五


  她正欲回答,許伯父已端著三杯熱氣騰騰的茶步入,看到可意手上拿著的照片,他熱情地問:「你們想看照片啊?我給你們拿相簿。」說完翻箱倒櫃找到一本厚厚的相簿遞給我和可意,臉上有期盼的神情。

  我接過相冊,一頁頁地翻看,首先是許諾孩提時的單人照,每一張都沒有笑容,頗有少年老成的味道。往後翻,照片上的人數開始增加,出現頻率最高的,依然是許諾、聶心妍和那個年輕人。看得出來,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很好,可我一次也沒有從許諾口中聽到關於他們的事情。

  「他是誰?」我忍不住好奇,指著照片上的年輕人問許伯父。

  「他叫柏然。」許伯父端著茶杯,久久凝視著前面,「是我最好朋友的孩子。二十幾年前,他們所住的大樓半夜失火,因為火勢過於猛烈,死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我的好朋友一家,除了他的兒子。那天柏然在聶心妍家裡玩……」

  「聶心妍全家也慘遭不測,逃出來的是有她和柏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怎麼逃出來的。從此以後,他們三個便成了好朋友。」

  照片到了二十幾歲便中止,後面是大篇幅的空白,像一個個等待答案的問號。

  「可惜啊,在一次意外中,心妍死了,柏然也失蹤了……」提及往事的傷心,許伯父的聲音低沉下去。

  我以為在車禍中喪生的只有聶心妍,想不到共同走向深淵的還有他——這個對我來說完全是空白和陌生的年輕男人。他叫柏然,他看起來桀驁不羈,隱隱升騰的直覺告訴我:也許我對他和他,絕不僅僅只是對著照片留下的影像,作淡淡的觀望而已,一定還有後續故事,尚未結束。

  「伯父,茶涼了,哪裡倒水?」看到屋裡的氣氛一時由歡快變得沉重,可以岔開話題。

  「哦,我帶你去。」許伯父起身。

  他們走後,我再次拿起相冊。照片是所有的一切已經成為凝固的記憶。

  那麼,剛才可以提到的白音是誰?為什麼她會對著聶心妍的照片叫出白音的名字?她們的面容肯定有相似之處,難倒許諾當時的手術失誤是因為……我停止想像,只等可意回來告訴我事實。

  許伯父和可疑還沒有過來。突然,我聽到窗外傳來顧灝的喊聲:「可以,你快出來——」聲線焦灼急迫。

  同時跨出房門的有我們三個人,還有許諾。他的臉蒼白異常,雙手沾滿了灰塵,微微地顫抖……他到底怎麼了?我遞了一張濕巾給他,問道:「你怎麼了,手上怎麼那麼多灰塵?」

  他的目光望著遠方,空洞無物,「剛才我幫爸爸整理以前的信件。」

  「看到你爸爸給初戀情人寫的信了?」我小聲地,故作輕鬆地開玩笑。但他沒有回答,也沒有附和著我笑,這樣的許諾,讓人感到很奇怪。

  不過我們的注意力很快被顧灝的焦急吸引過去。

  「我媽媽叫我趕緊回去一趟。」顧灝說。

  「你嗎怎麼了?」可意也跟著緊張起來。

  「電話裡也說不清楚,反正就叫我趕緊回去一趟。」

  「那我開車送你們。」許諾說。

  將顧灝和鐘可意送上車之後,許諾和我趕在回去的路上,行駛到一半時,車停住了,他低頭檢查了會兒,然後說:「車壞了,我打電話叫修理行來拖車。」

  「那我們走回去吧。」我提議。他嘴角上揚的輕柔是對我提議的肯定。

  我將一隻手伸到他的衣兜裡,和他並肩朝前走。雪後的大地,是從未有過的寧靜悠遠。掛滿冰淩的樹枝,感受雪的召喚。滿眼望過去,都是純粹的白色。冰雪覆蓋的山光水色,仿佛千樹萬樹梨花開。

  視線沒有盡頭,我能看到的,只有他。我們的腳步,踩在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伴隨我們的心跳,在天地間迴響。每一段戀情都有他獨特的回憶,我想這一刻必定會定格,成為以後日子我回憶許諾不可缺少的一個瞬間。

  「許諾,」我喊,他的名字在我的口腔微微打轉,有種細微的幸福。

  「什麼事?」他問。

  「白音是誰?」我裝作很隨意地問。

  「是誰?電視人物?一個演員?」他搖搖頭,看不出是可以的假裝,「我不知道。」

  於是我沒有再問。既然他不回答,那問再多有什麼用,看來還是問可意比較好。

  走了一會兒,我又問道:「我們就這樣一輩子走下去,你會不會覺得累?」

  如果是莊博涵,他定然會用那雙桃花眼盯著我,再堅定承諾:「當然,不管遇到什麼情況我都會陪你一生一世。」

  可他是許諾。他不緊不緩地說:「當然累,要不是車壞了,誰陪你傻乎乎地走路!」

  唉,真是個不懂得甜言蜜語為何物的男人。

  時間在兩個人的腳底下變得短暫起來,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福利院門口。

  「終於到了。」許諾舒口氣。

  我抬頭看看前方更遠的路,說:「再陪我走走。」

  「天寒地凍的,你想去哪裡?」他有些不情願。

  「我想去找……一件事的答案。」我堅持著,「要不你先進去,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說完我朝前面的路繼續走去,走了幾步我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跟隨,我知道,是他。他不會說「我會陪你一生一世」,他只會用行動告訴我,他不會將我丟下。

  雪將我曾經的回憶覆蓋得很模糊,以至於當我和許諾又行走了近半個小時,站在寫滿「拆」字的破舊小樓面前時,我無法辨認真偽,這裡真的是以前我曾經來過的地方嗎?

  「你要找的,就是這裡?」許諾指著那棟已經成為危房的建築物問。

  我點頭,應該是這裡。在這裡我採訪過一個患多發性周邊神經病變的女孩,她淒苦無助,卻是我姐姐的情敵。在來的路上,我腦裡轉過千百個念頭,找到他們的時候應該怎麼做?找她,罵她,讓她還錢?可一李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她消失了。

  消失了,也好。有些不屬於我們的愛和欲望,本來就不應該苦苦糾纏。

  林小河應該開始新的人生,忘記尹頌,開始和簡毅新的生活。

  6

  可意說顧灝媽媽呼天搶地地要顧灝回去,結果既沒有災也沒有病,她只是太孤單了,突然想要兒子回去陪伴她。這麼一想就像要糖吃的小孩,非要嘗到甜味不可,老人老了,反而成了小孩。我想起自己對爸爸的態度,不禁有些羞愧。他思念我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小時候我們要吃糖一樣的渴望,可我每次都用冷冰冰的話語打碎他的渴望。

  「回來我想告訴你一個決定,外加一個秘密。」可意在電話裡說。

  什麼秘密和決定,電話裡說不行?討厭的可意,非要跟我賣關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