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一一


  逢有同事或者朋友用同情的腔調向我求證此事的時候,我都得耐著性子解釋一番,後來解釋得多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煩躁的味道,此時我恨不得寫張條幅,貼塊標籤於頭頂——「林小溪已失戀,請勿騷擾!」

  於是我聽《愛很簡單》,聽《無情的雨,無情的你》,聽《一路向北》……將音量調至最大,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刺激著我的神經。可意雖然表示了強烈不滿,但這個時候我都是叫她用棉花把耳朵堵上而不會關小音響。

  到了後來,常常有樓下或者隔壁的鄰居前來敲門,皺皺眉頭叫我把音響關掉。以後的每天周而復始,樂此不疲。處於失戀狀態中的我感覺有特權,簡直不可理喻。

  而遺忘更是一個自我作戰、無比艱難的過程,我常常在回憶的甜蜜裡淚流滿面,想念著,悲傷著,痛苦著,絕望著,偶爾也會期待他出現在我面前,回心轉意,可是我的期望一天比一天微弱。

  這種一個人的思念幾乎快把我折磨至死,白天還可以靠拼命工作的忙碌來麻痹自己,可是到了晚上——寂寥的、孤清的長夜和曾經歡欣的、美好的夜有了明顯對比,它所帶來的副作用能夠讓人的防線一一崩潰,讓人的內心柔軟如綿。在對莊的回憶中,我遮罩掉他讓我心酸、心碎、心痛的部分,佔據著記憶的都是他的好。

  這天晚上,思念又如同潮水一般將我緊緊包圍。我厚著臉皮給莊發去資訊,隔了好半天,電話沒有丁點兒動靜。我將電話拿在手上,以每隔十秒的頻率看一下,但他還是沒有回。

  我再次給他發去資訊,他還是沒有回。我執拗地將電話撥過去,我以為莊博涵不會接,但他接了,然後他在那邊大聲而不耐地說:「說!」

  曾經想像過千百遍他接電話的模樣,可我還是被他粗暴的語音、簡單的回話,在電話這端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莊博涵問我:「有事嗎?」我還來不及開口,他重複了一遍:「有事快點說。」

  我小聲地說:「你還記不記得以前……」

  他冷淡地回應了一聲:「我不記得。」

  我涎著臉,繼續厚顏提醒他,反復絮叨:「以前你追求我的時候,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給我發一個資訊……」

  「那是以前。」他打斷我的話。

  我不管不顧,歇斯底里地沖著電話喊道:「莊博涵,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是……」

  莊博涵回答我的只有沉默,我卻聽到那邊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我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掛斷了電話,他也沒有再打過來解釋。

  或許我跟他打電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心涼,把對莊萌芽的一點點希望扼殺。

  記得一位叫摩卡的女作家曾經說過,如果在愛情失去之後想讓自己徹底死心,那麼就死死地糾纏拋棄你的男人,拼命地哭喊,祥林嫂一般的訴說,他呈現出的不耐與冷淡會一點點扼殺你對他的希望,這樣的挽留,總有一天會連回憶的美好也一併抹去。

  打過電話,我又回歸到絕望狀態。原來不愛一個人,連敷衍的話,都顯得多餘。

  到了和莊約定的一個月期限的最後,我約可意一起去莊的房子拿東西。一路上可意不時偷看我的臉色,我明知故問:「看什麼看,我臉上又沒有刻花!」

  她的眼睛眨了幾下,似有些心酸,「我看你的心到底還有多傷。」

  我指著心口,「這裡就算再痛。」然後再指指臉上,「這裡也要笑。」

  她也故作輕鬆地拍拍我的肩,「幸好你狡兔三窟,現在至少還有家可歸。」

  「是啊,幸好我還有你。」我感歎地說。

  「別忘了,你還有你的爸爸,還有劉阿姨和林小河,他們其實都挺關心你的。」

  我沉默不語,這時候確實不想和她再多費口舌討論我的家庭問題。

  「你的家庭再糟糕,也不像我的家吧……」可意歎口氣。在所有人面前,可意很少提到她的家庭,在她大學畢業之後便離婚的父母親,現在早已經各有各的家庭,可意,是真正多餘的人了。可此刻為了安慰我,她卻能夠主動地揭開傷口,如果說現在還有什麼令我感動的東西,那就是這份友誼的存在了。

  快到莊公寓門口的時候,可意突發奇想,說:「你說莊博涵會不會因為身體出什麼毛病,故意編這樣一個謊言讓你離開他,但實際上他卻在背後承受一切痛苦?」

  我笑了起來,刻意的笑聲張揚得整條街都聽得到,「鐘可意,願你的詛咒成真!」

  到了莊的家,我輕鬆地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的大門,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那個舒適的藤編躺椅是我購置,沙發上也擺放著我買的抱枕,就連上面的十字繡都是我一針一線縫製的,我幾乎有些舉步維艱,這裡曾經是我那麼熟悉的環境,到處有著我和莊歡愛的痕跡,觸景傷情之後,怎麼捨得離開?

  但四周散落的女式透明襪和臥室裡那刺眼的紅色蕾絲睡衣時刻提醒我,這裡已經不再屬於我,更不歡迎我的闖入。

  可意見我失神,提醒般的說:「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他是一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對不對?」

  「對!」我艱難地回答。

  「你在兩年前,也曾經視若無睹一個女人的傷心。」

  謝悠然曾經在我最喜歡去的小吃店找我,曾經在我常去的書店門口等我,還未開口淚便先流,失神的眼神,憔悴的臉龐,嘴裡反復吐著莊的名字:「莊博涵是我的……」我很平靜,儘管她的失神也引起我的一點同情,可此時莊已經是我的愛人,愛情的自私讓我做不到退出。我對她說:「如果一個人不愛你了,你再流淚也沒有用。」

  現在才切身體會,當時的語言有多麼的殘忍,這種典型說教式的語言不能拯救一個女人受傷的心,只能讓她陷入到更深的黑暗中。

  終於,她絕望地站在了高高的天臺上,腳下是如蟻塵般的車流和人群,奔流的淚訴說著她無言的痛苦,在被勸說下來之後,她惡狠狠地吐出幾句詛咒之語,然後孤獨冷清地離開這座城市,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所以那天,那個同樣站在高樓之上的女孩才會如此牽動我的心,慌亂之中我竟忘記身負職責,將重要的相機交給一位陌生的員警。

  命運的輪盤轉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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